首页 乡村 静静的辽河 支持键盘切换:(140/161)

第140章

22天前 乡村 12
天空完全黑沉下来,繁星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傻楞楞地望着我们;浑圆的月亮紧紧地跟随在汽车的后面,久久不肯离去;田野里的庄稼也安静下来,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在微风的吹佛下,发出哗哗的鼾声;鸟儿停止了歌唱,躲进温馨的巢穴里,尽受天伦之乐;只有不知疲倦的蝈蝈,吱吱吱地嘶鸣着,吵醒正在酣睡的林蛙,被搅了好觉的林蛙,没好气地,呱呱呱地嘟哝起来

车外再次下起雨来,雨水越来越大,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泥浆,把原本光洁的路面,搞得泥泞不堪,一塌糊涂我感觉到汽车有些打滑,立刻停止了说笑,全神贯注地操纵着方向盘

突然,吱嘎一声,汽车急速地溜到道路的边缘,我登时慌了神,手忙脚乱起来汽车打了个咧趄,摇摇晃晃地停在路边,我满头冷汗地跳下车: 我的天呢! 我惊起来: 就差这么一点,险些没翻到沟里去!

汽车的后轮与路基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如果汽车再稍微向外侧滑动一点点,我们这一车人,都将被抛撒到深深的道沟里,在沉重的汽车压迫下和无情的撞击下,非死即伤我狼狈不堪地爬进驾驶室,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看着方向盘久久不敢触摸,好象怕被电击着似的

我将汽车慢慢地挪回到道路的中央,车内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汽车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便再次呼哧呼哧地奔跑起来,发动机剧烈地轰鸣着,释放出灼人的气浪

雨越下越大,刚才满天的繁星,此时已经不知躲到了哪里,没完没了地跟在汽车后的月亮,大概被那惊人的一幕吓呆啦,索性溜之乎也!举目望去,荒野上出现许许多多,大小不均,有的还相互连带着的水洼,像是一面面形状怪诞的大镜子,冷若冰霜地映照着黑沉得骇人的夜空

茂盛的庄稼可能不愿接纳过多的雨水,而躲藏到地下,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起伏错落,时隐时现的荒草不知好歹,傻乎乎地瞪着悲惨的夜空荒野上顿时显得空空荡荡,一副丧魂落魄的惨淡之相歪歪扭扭,孤苦伶仃的小杨树,鹤立鸡群般地伫立在草丛之中,稚嫩的枝条有气无力地摇摆着,低声地呜咽着汽车驶进了大草原

汽车越往前走,道路越糟糕,我仔细地瞅了瞅,汽车不知什么时候驶进了烂泥潭,时而摇摆着滑向东侧,刚刚调整过来,又晃晃悠悠地溜向西侧我唉声叹气地丢开方向盘: 完了,不行啦,再也不能往前走啦,没有路啦!

说着,我绝望地熄灭了发动机,一车人呆呆地面面相觑,谁也不肯首先张嘴说话,驾驶室里死一般地沉寂起来,只能听到人们的喘息之声疾驰了十多个小时的汽车,一旦停歇下来,驾驶室里立即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热气我拉开车窗,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蚊子,蚊子,有蚊子! 小石头突然嘟哝起来,同时,不停地拍打着胳臂和肩膀: 力哥,别开窗啊,蚊子都进来啦!

可是,关上车窗,驾驶室里很快又闷热起来,连呼吸都倍感困难,溜进驾驶室里的蚊子,吱吱地吼叫着,各自寻找合适的目标,趁机下手,我们劈里叭啦地同入侵的蚊子展开了搏斗

铁蛋推开了车门: 我到货厢上去,这里实在受不了,再待一会儿,就得闷死 仁花和小石头也跟着铁蛋,纷纷爬上卡车的货厢我也爬了上去

货厢上面湿漉漉的,冰冷的铁栏杆,滴滴哒哒的淌着雨水我们无处可坐,草原上可恶的蚊子以排山倒海之势,对我们发起猛烈的攻击,我们慌慌张张地迎战,却顾头顾不了脚,刚刚打死一只叮在右腮上的蚊子,背部又被狠狠地剌中

快过来,这里有块塑料布! 铁蛋扯起一块脏乎乎的塑料布,示意大家钻进去,我们现在已经顾不得肮脏,扯过塑料布,争先恐后地躲进里面可是,恶毒的蚊子,并没有善罢甘休,顽强的附在塑料布上,发现谁的身体紧贴着塑料布,便狠狠地咬上一口

这些家伙可真厉害啊,隔着塑料布还能叮着人呢! 我揉着刚刚被叮咬过的嘴巴,气急败坏地嚷嚷着

阴沉的夜空显现出一丝惨淡的灰白色,汽车四周的景物逐渐露出模糊的轮廓线,草原的黎明经过暴雨的洗礼,显得更加纯洁,更加甜谥,萋萋的芳草昂起头来,欢天喜地迎接着新的一天,白桦树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安祥地等候着光明的到来路边一条小河缓缓地流淌着,清澈的水面映射出林木优美的曲线远处朦胧之中,一个硕大的黑皮球向这里缓缓滚来,我们瞪起惊讶的目光,皮球越来越近,原来是一个男人身上套着一个巨大的橡皮圈,信步走来

喂,朋友,你这是干什么去呀? 我钻出塑料布,冲着来人大声地喊道

男人听到喊声,在汽车下面停止了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看我们: 灌气去!

灌什么气呀?

液化气,我们这里有油田,灌上一气囊子,能用一天,可省事啦,比烧柴禾强多啦……哎哟,你们这是去哪呀,前面的路,可不太好走哇!

那怎么办? 我焦急地问道: 我们不能总是停在这里啊!

等一等吧,等天亮啦,太阳出来了,把路晒干了,你们就可以走啦!

男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开,去灌他的液化气一位老者,背着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的汽车下面: 小伙子,你们是从哪来的?

老大爷,这么早你这是干啥去啊? 我和蔼地问候道

打鱼去!

哪里有鱼啊?

不远,一里多地,那里的鱼可多啦,一个早晨就能捞上一箩筐 老者举起手中的竹篮,信心十足地说道

老大爷,这是什么地方? 我问道

四方坨子!

是个镇吗?

不是,镇子在北面,离这大概有三里多地!

这个地方也太荒凉啦,你们靠什么活呀?放牛吗?

哎呀,小伙子,你可说错啦,我们这个地方冷丁看着是挺荒凉的,可日子却很好过,你不知道吗?这可是全省最大的监狱啊,大大小小一共有九所监狱,我们一般叫做分场,一监狱就叫一分场,二监狱就叫二分场……九监狱就叫九分场,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在监狱里工作的国家正式职工,许多人都有警衔我过去就在监狱工作,现在退休啦,每月的退休金八百多块,足够我和老伴养老的啦!

啊,原来这里是监狱! 我惊叹到: 好家伙,咱们咋跑到这来啦,这个地方到处是一片荒野,几十里地找不到一户人家,做监狱真合适!

那可不 老人点点头: 犯人关押在这里,就是让他跑,他也跑不出去!

老大爷,你们这里的蚊子太厉害啦,简直能把人吃啦! 小石头说道

不要紧的,时间长了就习惯啦,你看我天天早晨出来打鱼,从来没有被蚊子叮咬过!

嘿嘿,看来蚊子也欺侮外地人啊! 我说道

老人与我们聊了一阵,便去河里捞他的鱼

困倦,疲惫,饥饿向我袭来,我再次钻进驾驶室,准备睡上一觉

完啦,一时半会是走不了啦! 铁蛋也钻进了驾驶室

我坐回到驾驶位置上: 道不干,说什么也不能走,急也没用,安全第一,铁蛋,耐心等待吧!

我们坐在车里,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不知说些什么好,我打破了僵局: 来,把吃的东西拿出来,咱们喝酒! 铁蛋闻言,立即打开旅行袋,把白酒,香肠,罐头,黄瓜一一翻腾出来,我摊开已经看完的旧报纸,我们一车人围拢在一起,享受着一顿极有情趣的早餐

天完全明亮起来,久违的太阳缓缓地,不可阻挡地升腾出来,红灿灿的光芒照耀着辽阔的大草原,可恶的浓云渐渐散去啊,希望终于降临啦!我咕嘟一声咽下一口白酒: 老天爷啊,我求求你啦,可别再下雨啦,太阳爷爷啊,让我敬你一杯吧,你可别再走啦!赶快把路给我们晒干,让我们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仁花姑娘瞅着我可笑的样子,咧了咧小嘴: 嘿嘿,但愿老天爷能听你的!

一队犯人穿着粗糙的,破旧的,早已褪色的淡蓝色囚衣,扛着铁锹,铁镐,背着箩筐,尾随在一个拎着一面小红旗,同样也是一身囚服的犯人后面,懒懒散散地从汽车旁边走过,他们神情木然,目光呆滞,望着驾驶室内胡吃海喝的我们,羡慕地咽着口水

快点,快点! 拎着小红旗的囚犯没好气地吆喝着犯人们,很显然,他是这伙犯人中的小头头

犯人们走下路基,在一处空旷的草地上,停下了脚步,小头头指挥着囚犯站成三排,然后,趾高气扬的管教开始给每个犯人分配工作任务看来,他们今天的工作任务,是把草地上那一堆粪肥清运走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赶车的老板也是一个犯人,大约有五十多岁,胳臂上裹着一块红袖标两个年青的武警战士背着冲锋枪在泥泞的道路上踱着步子,有时低下头去,甩甩粘到胶鞋上的烂泥

管教一声哨响,一天的工作开始,犯人们各就各位,很卖力地埋头干起活来听到哨声,一个武警战士快步跑向草地,越过工作着的犯人,一直跑到一块玉米地的边缘停了下来,那是他的哨位

有三个犯人不用干活,其中当然包括那个拎着小红旗的小头头,他拎着小红旗严肃地站在玉米地边缘,与那个武警战士遥相呼应,以防范犯人们溜到青纱帐里逃脱掉

还有一个犯人拎着一把小凳子,像个哈巴狗似地,一刻不离地尾随在管教身后,管教想坐下来,他立刻用脏乎乎的衣袖擦擦凳面,然后恭恭敬敬地,小心翼翼地把小凳子放在地上,管教坐到凳子上,掏出香烟,那个犯人急忙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啪嚓一声点燃,用一只手围拢着,颤颤抖抖着递到管教面前,给管教点燃香烟管教狠吸了一口香烟,跟那个犯人说了些什么,他频频点着头,一个劲地哈着腰,像捣蒜似地应承着

犯人们很快便装满一马车的粪肥,老板扬起鞭子,驱赶着三匹大红马,他驶车的技术相当娴熟,三匹膘肥体壮的大红马嘶鸣着冲上路基,从我们的汽车旁边飞奔而去

行啊,有两下子! 我拎着酒瓶,趴在车窗上,向驾车的老犯人说道,他没有言语,狡猾地冲我笑笑,然后回过头去抽打着大红马的屁股,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驾!驾!

突然,草地上隐约传来喊叫声,拎小红旗的犯人手里捧着一张大白纸,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王作鹏!

正在干活的一个犯人头也不抬地,机械地应承道: 到!

李有贵! 又一个干活的犯人,停下手中的活,用衣襟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到!

马连福!

到!

所有干活的犯人都被一一点名并且均得到相应的回答,小头头把大白纸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重新塞进衣兜里,然后转过身去,向着正在吸烟的管教说道: 报告政府,二十八名满额喽!

这样的点名,每过一个小时便要进行一次三个身着警察制服,神气活现的警官,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在犯人们工作的附近停下脚来,其中一个警官腰间别着对讲机,颈上挂着望远镜,他端起望远镜,煞有介事地察看一番正在工作着的犯人,放下望远镜,又操起对讲机,不知嘀咕些什么,然后,几个人并排向远处走去

赶马车的犯人运完几车粪肥之后,每次都空车跑回来,临近中午的时候,回来的马车上载着两个塑料袋以及一个大水桶,一筐碗筷,还有几个铁饭盒,如果我没猜错,那一定是犯人们的午餐

喂,中午吃什么呀? 我冲那个老犯人大声喊道,他不耐烦地回答道: 大馒头!

菜呢?

角瓜汤!

角瓜汤,那能好吃嘛?

好不好吃就这玩意! 说话间,马车已从汽车旁飞速地离去

开饭喽,开饭喽! 犯人们放下手中的锹镐,聚集到马车周围,小头头拎过塑料袋,掏出黑面馒头,分发给每一个犯人,一人一个,幸运一点的就能得到稍大一些的馒头,蛮横一些的犯人夺过软弱可欺的犯人刚刚分到手中的馒头,贪婪地咬上一大口,然后,再恶狠狠地塞回他的手中,那个犯人傻呆呆地瞧着被咬掉一大块的黑馒头,只能是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

赶车的老犯人,挥舞着大铁勺,给犯人们盛汤,每人一碗分到馒头又领到稀汤的犯人们,蹲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管教及武警战士的伙食,着实令犯人们羡慕,他们每人两个铁饭盒,一个盛饭,另一个装菜

力哥, 我正笑嘻嘻地瞅着犯人们享用午餐,铁蛋推了我一把: 力哥,差不多啦,路干了些,我看可以上路啦!
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