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乡村 静静的辽河 支持键盘切换:(141/161)

第141章

22天前 乡村 12
唉,他妈的, 我重新握住方向盘,想起昨天的遭遇,铁蛋恨恨地问道: 他妈的,如果不是封路,咱们何必遭这份洋罪啊!

嘿嘿, 我则兴致勃勃地说道: 嘿嘿,凡事,有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啊,这叫辩证法,嘿嘿,此番出门,因为赶上了修路,咱们只好绕道走,的确平添多了许多麻烦不过,想一想,也是蛮有趣的啊,呶, 我向车窗外呶了呶嘴: 瞧,如果不是绕道,咱们哪会有闲心到草原深处的大监狱来逛逛呐!嘿嘿……

唉, 铁蛋叹了口气: 力哥啊,你总是不知道愁,这一折腾,眈搁时间了,牛,可就赶不上好价钱喽!

灰头灰脸的汽车,在坑坑洼洼的泥泞路上突突地颠簸着,向着草原深处,缓缓地驶去,驶过一片大荒野,一望无际的稻田映入视野,嫩绿的稻苗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好似园丁精心修饰过的草坪,美妙得无法形容我怀疑自己可能闯进入了童话世界里

一座座高大雄伟的建筑物,盘踞在这无比美丽的草坪上,那是关押犯人的监狱,头戴钢盔,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拎着长枪站在了望塔上,凝视着高墙里面失去自由的犯人这些建筑物与这童话般的美景极不协调,简直大煞风景

每座监狱的周围都杂乱无章地随意搭盖起许多破破烂烂的住宅,那是监狱职工的住宅白天,他们在监狱里嗲声嗲气地教训着犯人,晚间,则在这些破房子里,吃着老婆烧好的饭菜,喝下二两烧酒,然后安然入睡,如果有兴致,也兴许干些别的其他什么事情!

每户住宅的四周都有大块菜园,种植着各种鲜嫩的时令蔬菜,据当地人讲,伺弄这些菜园子,根本用不着家庭主妇们操心,大墙里面的犯人,都争先恐后地为管教精心(伺)弄菜园

力哥,看, 铁蛋兴奋地手指着前方: 县城,县城! 我举目望去,一座冷冷清清的小城,默默地出现在正前方的荒草地上,铁蛋精神抖擞,欲夺过方向盘: 力哥,给我,穿过县城,就进入中旗了!力哥,给我,你歇歇!

啊哈,县城到了, 铁蛋欢天喜地的坐到驾驶位置上: 终于,看到希望了!

当铁蛋兴冲冲将汽车驶进小县城里时,小县城正在遭受据说是百年不遇的,洪水的骚扰,流经城内的一条大河,翻腾着汹涌的浊浪,无路可走的河水,向着堤坝发起猛烈的攻击,不可阻挡的河水随时都有可能漫过桥面

桥上有很多人手忙脚乱地企图将一根根水泥桩柱,捆绑到桥墩上,借以抵御洪水猛烈的冲击桥头的路边,堆积着一排排沙袋,抵挡着漫过堤坝的洪水,路基下面的电线杆,可怜地浸泡在汪洋之中,很多电线杆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瓜,并且,随时都有灭顶之灾

铁蛋,快跑, 望着路边连着天际的洪水,我惊恐地喊叫起来: 我的天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洪水冲上桥面,咱们又得困在这个地方!

对, 铁蛋应道: 赶快跑吧!

话音未落,洪水已经漫上桥面,所有的车辆均被警察拦截住,铁蛋绝望地松开了方向盘: 晚了,过不去了!完了,又困住了!

铁蛋, 我翻开地图: 铁蛋,这,还有一条出路,来…… 我抢过方向盘,调转汽车,驶向县城的另一条出路

深夜,车外下起了更加可怕的暴雨,雨水像是用巨大的铁盆泼撒着,在汽车的风挡前面,形成一道湍急的瀑布,任由雨刷器拼命地摇动,依然无济于事闪电像是一把利剑,那穷凶极恶的样子,似乎要把大地劈成两半,而震耳欲聋的响雷,要把大地,炸个粉碎路边孤零零地伫立着一栋民房,窄小的木窗里射出昏暗的灯光

铁蛋,咱们进屋躲一会吧,这雨太大啦!

听到我的建议,铁蛋推开车门,跳下车去,向着民房狂奔而去,屋内有个女人趴着窗户,审视着我们,发现铁蛋跑过去,立刻将灯火熄灭,四周顿时一片可怖的黑暗铁蛋像个落汤鸡,垂头丧气地溜回车里: 他妈的,看我跑过去,那个臭娘们把灯关上啦!

人家害怕呗…… 我怅然道: 也难怪,世道太乱,人家不能不防啊!

啊 我突然惊呼起来: 土堆,他妈的,咋又冒出个土堆来!

一堆高高的泥土横在公路中央,无情地挡住去路,汽车只好嘎吱一声,停歇下来

怎么回事,好好的道,怎么给堵上啦! 铁蛋疑惑地自言自语着后面驶来一辆农用拖拉机,装载着一车蔬菜,裹着雨衣的青年农民,从土堆旁驶到路基下,绕过土堆后,重新爬上公路,继续前进

豁豁……

我立刻受到了启发,也仿佛着拖拉机的样子,将汽车溜到路基下,一边在积满雨水的泥沟里艰难地爬行着,一边东张西望着,终于找到一处平缓一些的地方,将汽车爬上公路可是,还没走出十余里地,迎面又出现一个大土堆

他妈的,操……

我只好将汽车再次滑下路基,可是,这次却怎么也爬不上公路,任凭汽车如何拼命地挣扎着,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绝望透顶地从陡坡上滑落下去在这困兽决斗般的穷折腾中,驾驶室内的香烟,啤酒,矿泉水以及各种食物,在剧烈的颠簸之中,纷纷飞出车外,抛向荒野

完啦,爬不上去了, 我汗流满面,精疲力竭地松开方向盘: 完啦,上不去了,铁蛋,看来,只好在沟里蹲一宿啦!

唉,只能这样了! 铁蛋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喃喃道: 力哥,别折腾了,等天亮了,找一辆拖拉机,往上拽吧!

只有这样了,再折腾下去,车也受不了的!

在这风雨交加,阴森可怖的深夜里;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在这积满雨水的深沟里,我们这一车人,活脱脱地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没有食品;没有饮用水;没有借以浇愁的烧酒;没有用来消磨时光的香烟;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烦恼和忧伤

空空的胃袋,需要美味佳肴来充填;干渴的咽喉,需要清甜甘美的清水来滋润而这一切的愿望,突然变得那么遥远,那么奢侈,那么不切实际,但又是那么的强烈,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强烈的让我倍受煎熬

啊!我愁苦着面庞,在漆黑之中,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汽车玻璃,双手倒背,默默地倚着椅背,我想啊,想啊!

我首先想到了三叔:年轻时代的三叔,为了生计,走南闯北,尤其是频繁出入于内蒙各地,贩运牲畜那个时候,我年龄尚小,却充满了猎奇之心,每当三叔裹着油渍渍的棉大衣,拎着白酒瓶,嘟囔地拽开汽车门时,我心上也像长了野草似地,跃跃欲试: 唉,他妈的,还得挣命去啊!人,不死,就得干啊,可倒是的!

三叔这种颠波流离的生活,我感觉非常地剌激,而对于内蒙,便是充满了好奇心和无限的憧憬,我曾悄悄地摊开地图:啊,内蒙,内蒙,辽阔的内蒙古大草原,呈长长的弧形,镶嵌在祖国的版图上,她的东端,连着黑龙江,她的西部,邻近新疆,好似一轮弯月,悬挂在祖国的正北方

不,她不应该成为一个弯月,她更大应该是一轮圆月,她本来有个一奶同胞的兄弟,被我们的强邻,无情地割裂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破镜重圆,变成一个幸福的满月

啊,望着地图上的内蒙古大草原;望着那充满神秘感的色彩,我幼小而又稚嫩的心灵,努力地想象着:我亲爱的蒙古族同胞们,他们一定是住在色彩斑斓的蒙古包里,喝着浓浓的奶茶,穿着长长的旗袍,挥舞着(咔咔)作响的马鞭,自豪地驰骋在广袤的大草原上他们勇猛;他们顽强;他们豪爽;他们洒脱……

他们把整只,整只的肥羊,悬挂在熊熊的篝火上熏烤,然后,手撕半生不熟,甚至还在滴血的羊肉,大碗,大碗地豪饮,他们……哇,我想起来了,在那美丽的大草原上,还有一对让我总是在梦中意淫的蒙古族小同胞:《草原英雄小姐妹》中的龙梅和玉荣!

三叔, 我越想越兴奋,我要去内蒙,找梦中的情人:龙梅和玉荣!我一把拽住三叔有力的手腕: 三叔,我也要去内蒙,三叔,带我去内蒙吧!

得,得, 三叔拧紧刚刚沏好的茶杯,一只手按住我的小嘴巴: 闭喽,闭喽,你给我闭喽,小兔崽子,你以为内蒙是公园啊,你以为三叔去内蒙,是逛公园玩啊?去,一边玩去!

哼,可恶, 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影,我心中恨恨道: 三叔,再也不跟你好了!

大侄, 每次从内蒙归来,三叔都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正如新三婶所言:力,大侄,你看,嘿嘿,你的盲流叔叔回来了,咱家的叫化子,回来了,嘿嘿!

大侄, 尽管折腾得狼狈不堪,三叔还是首先拽住我的小手,或是塞进一袋冰糖,或是塞进一袋饼干: 呶,这是三叔贩牛,挣来的!

啊想起冰糖,想起饼干,我禁不住地咽了咽即将漫溢而出的口涎:好甜的冰糖啊,好香的饼干啊!现在,如果能有一块,即使是很小很小的一块,含在嘴里,那也会倍感幸福的!啊,三叔贩牛挣钱,真不容易啊,三叔那楼新落成的楼房,凝聚着三叔多年辛苦奋斗的血汗啊!

通过这趟非同寻常的内蒙之行,我对三叔的敬畏之情,愈加强烈了

铁蛋, 从座椅的后面,传来仁花姑娘关切的话语: 呶,天好凉啊,别冻着,把我的外衣,压在你身上吧!

不,仁花, 铁蛋拒绝道: 不,给我压上了,你不得冻感冒啊!

没事,我没事,我是土生土长的内蒙人,我已经习惯了

铁蛋推辞不过,突然说道: 那,给弟弟压上吧,他太小,不经冻的!

嗯,好吧!

昏昏沉沉之中,我依依稀稀地听到仁花姑娘沙沙地给小石头压盖衣服的细微声响,以及小石头推让的话音: 嫂子,我不冷,我不冷!

别动,呶…… 仁花姑娘既严厉,又亲切的话语: 听嫂子的话,好好盖上!

听到背后小嫂叔俩的话,我心头一热,只骂自己太粗心,光顾着胡思乱想,全然忘记了年龄尚小的儿子,正在饥寒交迫中挣扎,我狠狠地拍了一拍脑门:笨蛋,没心没肺的蠢货,你的儿子正挨饿受冻呐,你,赶快去帮帮他啊!

我轻轻地脱掉外衣,转过身去,铁蛋和仁花紧紧地相拥着,发出均匀的鼾声,小石头,蜷缩在长椅上,身上压盖着仁花的外衣,我伸过手去,将自己的外衣,压盖在仁花的外衣上面:儿子,好好睡吧,天,会亮的,面包,会有的!

啊,望着香甜酣睡着的儿子小石头,我不禁又百思归一地想到了老姑,啊老姑!老姑的房间,老姑的床铺,老姑的胴体,那是多么幸福而又温馨的安乐窝啊!

力! 疲倦和饥饿使我近乎虚脱,迷迷茫茫之中,我似乎感受到老姑突然出现在我的身旁,正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肩膀,芳香四溢的脸蛋轻轻地贴在我的右腮上: 力,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啊?

姑姑,我想吃鱼,我想吃咱们家旁边小池塘里的鲫鱼!

好的,嘻嘻 我饿得直泛绿光的眼前,果然出现了三条香气扑鼻,油水横溢的大鲫鱼

哇,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姑姑, 我正欲抓过香酥的鲫鱼,老姑冲我妩mèi地一笑,一只亮闪闪的啤酒瓶,变魔术般地出现在老姑细嫩的手心上: 大侄,呶!

哇,啤酒,姑姑,快给我!
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