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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西门庆踏雪访爱月 贲四嫂带水战情郎

2年前 历史 8
词曰:望江南梅其雪,岁暮斗新妆月底素华同弄色,风前轻片半含香,不比柳花狂

双雀影,堪比雪衣娘六出光中曾结伴,百花头上解寻芳,争似两鸳鸯

话说温秀才求见西门庆不得,自知惭愧,随移家小,搬过旧家去了西门庆收拾书院,做了客坐,不在话下

一日,尚举人来拜辞,上京会试,问西门庆借皮箱毡衫西门庆陪坐待茶,因说起乔大户,云理守: 两位舍亲,一受义官,一受祖职,见任管事,欲求两篇轴文奉贺不知老翁可有相知否?借重一言,学生具币礼相求

尚举人笑道: 老翁何用礼,学生敝同窗聂两湖,见在武库肄业,与小儿为师,本领杂作极富学生就与他说,老翁差盛使持轴来就是了

西门庆连忙致谢茶毕起身西门庆随即封了两方手帕,五钱白金,差琴童送轴子并毡衫,皮箱,到尚举人处放下那消两日,写成轴文差人送来西门庆挂在壁上,但见金字辉粕,文不加点,心中大喜只见应伯爵来问: 乔大户与云二哥的事,几时举行?轴文做了不曾?温老先儿怎的连日不见?

西门庆道: 又题什么温老先儿,通是个狗类之人!

如此这般,告诉一遍伯爵道: 哥,我说此人言过其实,虚浮之甚,早时你有后眼,不然,教他调坏了咱家小儿每了

又问他: 二公贺轴,何人写了?

西门庆道: 昨日尚小塘来拜我,说他朋友聂两湖善于词藻,央求聂两湖作了文章已写了来,你瞧!

于是引伯爵到厅上观看,喝采不已,又说道: 人情都全了,哥,你早送与人家,好预备

西门庆道: 明日好日期,早差人送去

正说着,忽报: 夏老爹儿来拜辞,说初六日起身去小的回爹不在家他说教对何老爹那里说声,差人那边看守去

西门太看见贴儿上写着 寅家晚生夏承恩顿首拜,谢辞 西门庆道: 连尚举人搭他家,就是两分程仪香绢

分付琴童: 连忙买了,教你姐夫封了,写贴子送去

正在书房中留伯爵吃饭,忽见平安儿慌慌张张拿进三个贴儿来报: 参议汪老爹,兵备雷老爹,郎中安老爹来拜

西门庆看贴儿: 汪伯彦,雷启元,安忱拜

连忙穿衣系带伯爵道: 哥,你有事,我去罢

西门庆道: 我明日会你哩

一面整衣出迎三官员皆相让而入进入大厅,叙礼,道及向日叨扰之事少顷茶罢,坐话间,安郎中便道: 雷东谷,汪少华并学生,又来干渎:有浙江本府赵大尹,新升大理寺正,学生三人借尊府奉请,已发柬,定初九日主家共五席戏子学生那里叫来未知肯允诺否?

西门庆道: 老先生分付,学生扫门拱候

安郎中令吏取分资三两递上,西门庆令左右收了,相送出门雷东谷向西门庆道: 前日钱云野书到,说那孙文相乃是贵伙计,学生已并他除开了,曾来相告不曾?

西门庆道: 正是,多承老先生费心,容当叩拜

雷兵备道: 你我相爱间,何为多数

言毕,相揖上轿而去原来潘金莲自从当家管理银钱,另定了一把新等子每日小厮买进菜蔬来,拿到跟前与他瞧过,方数钱与他他又不数,只教春梅数钱,提等子小厮被春鸿骂的狗血淋头,行动就说落,教西门庆打以此众小厮互相抱怨,都说在三娘手儿里使钱好

却说次日,西门庆衙门中散了,对何千户说: 夏龙溪家小已是起身去了,长官可曾委人那里看守门户去?

何千户道: 正是,昨日那边着人来说,学生已令小价去了

西门庆道: 今日同长官那边看看去

于是出衙门,并马到了夏家宅内家小已是去尽了,伴当在门首伺候两位官府下马,进到厅上西门庆引着何千户前后观看了,又到前边花亭上,见一片空地,无甚花草西门庆道: 长官到明日还收拾个耍子所在,栽些花柳,把这座亭子修理修理

何千户道: 这个已定学生开春从新修整修整,盖三间卷棚,早晚请长官来消闲散闷

看了一回,分付家人收拾打扫,关闭门户不日写书往东京回老公公话,赶年里搬取家眷西门庆作别回家何千户还归衙门去了到次日才搬行李来住,不在言表

西门庆刚到家下马,见何九买了一匹尺头,四样下饭,一坛酒来谢又是刘内相差人送了一食盒蜡烛,二十张桌围,八十股官香,一盒沉速料香,一坛自造内酒,一口鲜猪西门庆进门,刘公公家人就磕头,说道: 家公多多上履,这些微礼,与老爹赏人

西门庆道: 前日空过老公公,怎又送这厚礼来?

便令左右: 快收了,请管家等等儿

少顷,画童儿拿出一钟茶来,打发吃了西门庆封了五钱银子赏钱,拿回贴,打发去了一面请何九进去西门庆见何九,一把手扯在厅上来何九连忙倒身磕下头去,道: 多蒙老爹天心,超生小人兄弟,感恩不浅

请西门庆受礼,西门庆不肯受磕头,拉起来,说道: 老九,你我旧人,快休如此

就让他坐何九说道: 小人微末之人,岂敢僭坐

只说立在旁边西门庆也站着,陪吃了一盏茶,说道: 老九,你如何又费心送礼来?我断然不受,若有甚么人欺负你,只顾来说,我替你出气倘县中派你甚差事,我拿贴儿与你李老爹说

何九道: 蒙老爹恩典,小人知道小人如今也老了,差事已告与小人何钦顶替了

西门庆道: 也罢,也罢,你清闲些好

又说道: 既你不肯,我把这酒礼收了,那尺头你还拿去,我也不留你坐了

那何九千恩万谢,拜辞去了

西门庆就坐在厅上,看看打点礼物果盒,花红羊酒,轴文并各人分资先差玳安送往乔大户家去,后叫王经送往云理守家去玳安回来,乔家与了五钱银子王经到云理守家,管待了茶食,与了一匹真青大布,一双琴鞋,回 门下辱爱生 双贴儿: 多上覆老爹,改日奉请

西门庆满心欢喜,到后边月娘房中摆饭吃,因向月娘说: 贲四去了,吴二舅在狮子街卖货,我今日倒闲,往那里看看去

月娘道: 你去不是,若是要酒菜儿,蚤使小厮来家说

西门庆道: 我知道

一面分付备马,就戴着毡忠靖巾,貂鼠暖耳,绿绒补子氅褶,粉底皂靴,琴童,玳安跟随,径往狮子街来到房子内,吴二舅与来昭正挂着花拷拷儿,发买绸绢,绒线,丝绵,挤一铺子人做买卖,打发不开西门庆下马,看了看,走到后边暖房内坐下吴二舅走来作揖,因说: 一日也攒银二三十两

西门庆又分付来昭妻一丈青: 二舅每日茶饭休要误了

来昭妻道: 逐日伺候酒饭,不敢有误

西门庆见天色阴晦,彤云密布,冷气侵人,将有作雪的模样忽然想起要往郑月儿家去,即令琴童: 骑马家中取我的皮袄来,问你大娘,有酒菜儿稍一盒与你二舅吃

琴童应诺到家,不一时,取了貂鼠皮袄,并一盒酒菜来西门庆陪二舅在房中吃了三杯,分付: 二舅,你晚夕在此上宿,慢慢再用我家去罢

于是带上眼纱,骑马,玳安,琴童跟随,径进构栏,往郑爱月儿家来转过东街口,只见天上纷纷扬扬,飘起一天瑞雪来但见:漠漠严寒匝地,这雪儿下得正好扯絮撏绵,裁成片片,大如拷拷见林间竹笋茆茨,争些被他压倒富豪侠却言:消灾障犹嫌少围向那红炉兽炭,穿的是貂裘绣袄手拈梅花,唱道是国家祥瑞,不念贫民些小高卧有幽人,吟咏多诗草

西门庆踏着那乱琼碎玉,进入构栏,到于郑爱月儿家门首下马只见丫鬟飞报进来,说: 老爹来了

郑妈妈看见,出来,至于中堂见礼,说道: 前日多谢老爹重礼,姐儿又在宅内打搅,又教他大娘,三娘赏他花翠汗巾

西门庆道: 那日空了他来

一面坐下西门庆令玳安: 把马牵进来,后边院落安放

老妈道: 请爹后边明间坐罢月姐才起来梳头,只说老爹昨日来,到伺候了一日,今日他心中有些不快,起来的迟些

这西门庆一面进入他后边明间内,但见绿穿半启,毡幕低张,地平上黄铜大盆生着炭火西门庆坐在正面椅上先是郑爱香儿出来相见了,递了茶然后爱月儿才出来,头挽一窝丝杭州缵,翠梅花钮儿,金趿钗梳,海獭卧兔儿打扮的雾霭云鬟,粉妆玉琢笑嘻嘻向西门庆道了万福,说道: 爹,我那一日来晚了紧自前边散的迟,到后边,大娘又只顾不放俺每,留着吃饭,来家有三更天了

西门庆笑道: 小油嘴儿,你倒和李桂姐两个把应花子打的好响瓜儿

郑爱月儿道: 谁教他怪叨唠,在酒席上屎口儿伤俺每来!那一日祝麻子也醉了,哄我,要送俺每来我便说:‘没爹这里灯笼送俺每,蒋胖子吊在阴沟里--缺臭了你了’ 西门庆道: 我昨日听见洪四儿说,祝麻子又会着王三官儿,大街上请了荣娇儿

郑月儿道: 只在荣娇儿家歇了一夜,烧了一炷香,不去了如今还在秦玉芝儿走着哩

说了一回话,道: 爹,只怕你冷,往房里坐

这西门庆到于房中,脱去貂裘,和粉头围炉共坐,房中香气袭人须臾,丫头拿了三瓯儿黄芽韭菜肉包,一寸大的水角儿来姊妹二人陪西门庆,每人吃了一瓯儿爱月儿又拨上半瓯儿,添与西门庆西门庆道: 我勾了,才吃了两个点心来了心里要来你这里走走,不想恰好天气又落下雪来了

爱月儿道: 爹前日不会下我?我昨日等了一日不见爹,不想爹今日才来

西门庆道: 昨日家中有两位士夫来望,乱着就不曾来得

爱月儿道: 我要问爹,有貂鼠买个儿与我,我要做了围脖儿戴

西门庆道: 不打紧,昨日韩伙计打辽东来,送了我几个好貂鼠你娘们都没围脖儿,到明日一总做了,送两个一家一个

于是爱香,爱月儿连忙起身道了万福西门庆分付: 休见了桂姐,银姐说

郑月儿道: 我知道

因说: 前日李桂姐见吴银儿在那里过夜,问我他几时来的,我没瞒他,教我说:‘昨日请周爷,俺每四个都在这里唱了一日爹说有王三官儿在这里,不好请你的今日是亲朋会中人吃酒,才请你来唱’他一声儿也没言语

西门庆道: 你这个回的他好前日李铭,我也不要他唱来,再三央及你应二爹来说落后你三娘生日,桂姐买了一分礼来,再一与我陪不是你娘们说着,我不理他昨日我竟留下银姐,使他知道

爱月儿道: 不知三娘生日,我失误了人情

西门庆道: 明日你云老爹摆酒,你再和银姐来唱一日

爱月儿道: 爹分付,我去

说了回话,粉头取出三十二扇象牙牌来,和西门庆在炕毡条上抹牌顽耍爱香儿也坐在旁边同抹三人抹了回牌,须臾,摆上酒来,爱香与爱月儿一边一个捧酒,不免筝排雁柱,款跨鲛绡,姊妹两个弹唱唱了一套,姐妹两个又拿上骰盆儿来,和西门庆抢红顽笑杯来盏去,各添春色西门庆忽看见郑爱月儿房中,床旁侧锦屏风上,挂着一轴《爱月美人图》题诗一首:有美人兮迥出群,轻风斜拂石榴裙花开金谷春三月,月转花阴夜十分

玉雪精神联仲琰,琼林才貌过文君少年情思应须慕,莫使无心托白云

西门庆看了,便问: 三泉主人是王三官儿的号?

慌的郑爱月儿连忙摭说道: 这还是他旧时写下的他如今不号三泉了,号小轩了他告人说,学爹说:‘我号四泉,他怎的号三泉?’他恐怕爹恼,因此改了号小轩

一面走向前,取笔过来,把那 三 字就涂抹了西门庆满心欢喜,说道: 我并不知他改号一节

粉头道: 我听见他对一个人说来,我才晓的说他去世的父亲号逸轩,他故此改号小轩

说毕,郑爱香儿往下边去了,独有爱月儿陪西门庆在房内两个并肩迭股,抢红饮酒,因说起林太太来,怎的大量,好风月: 我在他家吃酒,那日王三官请我到后边拜见还是他主意,教三官拜认我做义父,教我受他礼,委托我指教他成人

粉头拍手大笑道: 还亏我指与爹这条路儿,到明日,连三官儿娘子不怕不属了爹

西门庆道: 我到明日,我先烧与他一炷香到正月里,请他和三官娘子往我家看灯吃酒,看他去不去

粉头道: 爹,你还不知三官娘子生的怎样标致,就是个灯人儿也没他那一段风流妖艳今年十九岁儿,只在家中守寡,王三官儿通不着家爹,你肯用些工夫儿,不愁不是你的人

两个说话之间,相挨相凑只见丫鬟又拿上许多细果碟儿来,粉头亲手奉与西门庆下酒又用舌头噙凤香蜜饼送入他口中,又用纤手解开西门庆裤带,露出那话来,教他弄那话狰狞跳脑,紫强光鲜,西门庆令他品之这粉头真个低垂粉项,轻启朱唇,半吞半吐,或进或出,呜咂有声,品弄了一回灵犀已透,淫心似火,便欲交欢粉头便往后边去了西门庆出房更衣,见雪越下得甚紧回到房中,丫鬟向前打发脱靴解带,先上牙床粉头澡牝回来,掩上双扉,共入鸳帐正是:得多少动人春色娇还mèi,惹蝶芳心软欲浓有诗为证:聚散无凭在梦中,起来残烛映纱红钟情自古多神合,谁道阳台路不通

两个云雨欢娱,到一更时分起来整衣理鬓,丫鬟复酾美酒,重整佳肴,又饮勾几杯问玳安: 有灯笼,伞没有?

玳安道: 琴童家去取灯笼,伞来了

这西门庆方才作别,鸨子,粉头相送出门,看着上马郑月儿扬声叫道: 爹若叫我,蚤些来说

西门庆道: 我知道

一面上马,打着伞出院门,一路踏雪到家中对着吴月娘,只说在狮子街和吴二舅饮酒,不在话下一宿晚景题过

到次日,却是初八日,打听何千户行李,都搬过夏家房子内去了,西门庆送了四盒细茶食,五钱折帕贺仪过去只见应伯爵蓦地走来西门庆见雪晴,风色甚冷,留他前边书房中向火,叫小厮拿菜儿,留他吃粥,因说道: 昨日乔亲家,云二哥礼并折帕,都送去了你的人情,我也替你封了二钱出上了你不消与他罢,只等发柬请吃酒

应伯爵举手谢了,因问: 昨日安大人三位来做甚么?那两位是何人?

西门庆道: 那两个,一个是雷兵备,一个是汪参议,都是浙江人,要在我这里摆酒明日请杭州赵霆知府,新升京堂大理寺丞,是他每本府父母官,相处分上,又不可回他的通身只三两分资

伯爵道: 大凡文职好细,三两银子勾做甚么!哥少不得赔些儿

西门庆道: 这雷兵备,就是问黄四小舅子孙文相的,昨日还对我题起开除他罪名哩

伯爵道: 你说他不仔细,如今还记着,折准摆这席酒才罢了

说话之间,伯爵叫: 应宝,你叫那个人来见你大爹

西门庆便问: 是何人?

伯爵道: 一个小后生,倒也是旧人家出身父母都没了,自幼在王皇亲宅内答应已有了媳妇儿,因在庄子上和一般家人不和,出来了如今闲着,做不的甚么他与应宝是朋友,央及应宝要投个人家今早应宝对我说:‘爹倒好举荐与大爹宅内答应’我便说:‘不知你大爹用不用?’ 因问应宝: 他叫甚么名字?你叫他进来

应宝道: 他姓来,叫来友儿

只见那来友儿,扒在地上磕了个头起来,帘外站立伯爵道: 若论他这身材膂力尽有,掇轻负重却去的

因问: 你多少年纪了?

来友儿道: 小的二十岁了

又问: 你媳妇没子女?

那人道: 只光两口儿

应宝道: 不瞒爹说,他媳妇才十九岁儿,厨灶针线,大小衣裳都会做

西门庆见那人低头并足,为人朴实,便道: 既是你应二爹来说,用心在我这里答应

分付: 拣个好日期,写纸文书,两口儿搬进来罢

那来友儿磕了个头西门庆就叫琴童儿领到后边,见月娘众人磕头去月娘就把来旺儿原住的那一间房与他居住伯爵坐了回,家去了应宝同他写了一纸投身文书,交与西门庆收了,改名来爵,不在话下

却说贲四娘子,自从他家长儿与了夏家,每日买东买西,只央及平安儿和来安,画童儿西门庆家中这些大官儿,常在他屋里打平和儿吃酒贲四娘子和气,就定出菜儿来,或要茶水,应手而至就是贲四一时铺中归来撞见,亦不见怪以此今日他不在家,使着那个不替他动?玳安儿与平安儿,在他屋里坐的更多

初九日,西门庆与安郎中,汪参议,雷兵备摆酒,请赵知府,俱不必细说那日蚤辰,来爵两口儿就搬进来他媳妇儿后边见月娘众人磕头月娘见他穿着紫绸袄,青布披袄,绿布裙子,生的五短身材,瓜子面皮儿,搽脂抹粉,缠的两只脚翘翘的,问起来,诸般针指都会做取了他个名字,叫做惠元,与惠秀,惠祥一递三日上灶,不题

一日,门外杨姑娘没了安童儿来报丧西门庆整治了一张插桌,三牲汤饭,又封了五两香仪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四顶轿子,都往北边与他烧纸吊孝,琴童儿,棋童儿,来爵儿,来安儿四个,都跟轿子,不在家西门庆在对过段铺子书房内,看着毛袄匠与月娘做貂鼠围脖,先攒出一个围脖儿,使玳安送与院中郑月儿去,封了十两银子与他过节郑家管待酒馔,与了他三钱银子玳安走来,回西门庆话,说: 月姨多上覆,多谢了,前日空过了爹来与了小的三钱银子

西门庆道: 你收了罢

因问他: 贲四不在家,你头里从他屋里出来做甚么?

玳安道: 贲四娘子从他女孩儿嫁了,没人使,常央及小的每替他买买甚么儿

西门庆道: 他既没人使,你每替他勤勤儿也罢

又悄悄向玳安道: 你慢慢和他说,如此这般,爹要来看你看儿,你心下如何?看他怎的说他若肯了,你问他讨个汗巾儿来与我

玳安道: 小的知道了

领了西门庆言语,应诺下去西门庆就走到家中来只见王经向顾银铺内取了金赤虎,并四对金头银簪儿,交与西门庆西门庆留下两对在书房内,余者袖进李瓶儿房内,与了如意儿那赤虎,又是一对簪儿把那一对簪儿就与了迎春二人接了,连忙磕头西门庆就令迎春取饭去须臾,拿饭来吃了,出来又到书房内坐下只见玳安慢慢走到跟前,见王经在旁,不言语西门庆使王经后边取茶去那玳安方说: 小的将爹言语对他说了,他笑了约会晚上些伺候,等爹进去叫小的拿了这汗巾儿来

西门庆见红绵纸儿,包着一方红绫织锦回纹汗巾儿,闻了闻喷鼻香,满心欢喜,连忙袖了只见王经拿茶来,吃了,又走过对门,看匠人做生活去

忽报: 花大舅来了

西门庆道: 请过来这边坐

花子繇走到书房暖阁儿里,作揖坐下致谢外日相扰叙话间,画童儿拿过茶来吃了花子繇道: 门外一个客人,有五百包无锡米,冻了河,紧等要卖了回家去我想着姐夫,倒好买下等价钱

西门庆道: 我平白要他做甚么?冻河还没人要,到开河船来了,越发价钱跌了如今家中也没银子

即分付玳安: 收拾放桌儿,家中说,看菜儿来

一面使画童儿: 请你应二爹来,陪你花爹坐

不一时,伯爵来到三人共在一处,围炉饮酒又叫烙了两炷饼吃,良久,只见吴道官徒弟应春,送节礼疏诰来西门庆请来同坐吃酒就揽李瓶儿百日经,与他银子去吃至日落时分,花子繇和应春二人先起身去了次后甘伙计收了铺子,又请来坐,与伯爵掷骰猜枚谈话,不觉到掌灯已后吴月娘众人轿子到了,来安走来回话伯爵道: 嫂子们今日都往那里去来?

西门庆道: 杨姑娘没了,今日三日念经,我这里备了张祭卓,又封了香仪儿,都去吊问

伯爵道: 他老人家也高寿了

西门庆道: 敢也有七十五六男花女花都没有,只靠侄儿那里养活,材儿也是我替他备下这几年了

伯爵道: 好好,老人家有了黄金入柜,就是一场事了,哥的大阴骘

说毕,酒过数巡,伯爵与甘伙计作辞去了西门庆就起身走过来,分付后生王显: 仔细火烛

王显道: 小的知道

看着把门关上了

这西门庆见没人,两天步就走入贲四家来只见卉四娘子儿在门首独自站立已久,见对门关的门响,西门庆从黑影中走至跟前这妇人连忙把封门一开,西门庆钻入里面妇人还扯上封门,说道: 爹请里边纸门内坐罢

原来里间槅扇厢着后半间,纸门内又有个小炕儿,笼着旺旺的火桌上点着灯,两边护炕糊的雪白妇人勒着翠蓝销金箍儿,上穿紫绸袄,青绡丝披袄,玉色绡裙子,向前与西门庆道了万福,连忙递了一盏茶与西门庆吃,因悄悄说: 只怕隔壁韩嫂儿知道

西门庆道: 不妨事黑影子里他那里晓的

于是不由分说,把妇人搂到怀中就亲嘴拉过枕头来,解衣按在炕沿子上,扛起腿来就耸那话上已束着托子,刚插入牝中,就拽了几拽,妇人下边淫水直流,把一条蓝布裤子都湿了西门庆拽出那话来,向顺袋内取出包儿颤声娇来,蘸了些在龟头上,攮进去,方才涩住淫津,肆行抽拽妇人双手扳着西门庆肩膊,两厢迎凑,在下扬声颤语,呻吟不绝这西门庆乘着酒兴,架起两腿在胳膊上,只顾没棱露脑,锐进长驱,肆行扇蹦,何止二三百度须臾,弄的妇人云髻蓬松,舌尖冰冷,口不能言西门庆则气喘吁吁,灵龟畅美,一泄如注良久,拽出那话来,淫水随出,用帕搽之两个整衣系带,复理残妆西门庆向袖中掏出五六两一包碎银子,又是两对金头簪儿,递与妇人节间买花翠带妇人拜谢了,悄悄打发出来那边玳安在铺子里,专心只听这边门环儿响,便开大门,放西门庆进来自知更无一人晓的后次朝来暮往,也入港一二次正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想被韩嫂儿冷眼睃见,传的后边金莲知道了这金莲亦不说破他

一日,腊月十五日,乔大户家请吃酒西门庆会同应伯爵,吴大舅一齐起身那日有许多亲朋看戏饮酒,至二更方散第二日,每家一张卓面,俱不必细说

单表崔本治了二千两湖州绸绢货物,腊月初旬起身,雇船装载,赶至临清马头教后生荣海看守货物,便雇头口来家,取车锐银两,到门首下头口琴童道: 崔大哥来了,请厅上坐爹在对门房子里,等我请去

一面走到对门,不见西门庆,因问平安儿,平安儿道: 爹敢进后边去了

这琴童走到上房问月娘,月娘道: 见鬼的,你爹从蚤辰出去,再几时进来?

又到各房里,并花园,书房都瞧遍了,没有琴童在大门首扬声道: 省恐杀人,不知爹往那里去了,白寻不着!大白日里把爹来不见了崔大哥来了这一日,只顾教他坐着

那玳安分明知道,只不做声不想西门庆忽从前边进来,把众人唬了一惊原来西门庆在贲四屋里入港,才出来那平安打发西门庆进去了,望着琴童儿吐舌头,都替他捏两把汗道: 管情崔大哥去了,有几下子打

不想西门庆走到厅上,崔本见了,磕头毕,交了书帐,说: 船到马头,少车税银两我从腊月初一日起身,在扬州与他两个分路他每往杭州去了,俺每都到苗青家住了两日

因说: 苗青替老爹使了十两银子,抬了扬州卫一个千户家女子,十六岁了,名唤楚云说不尽生的花如脸,玉如肌,星如眼,月如眉,腰如柳,袜如钩,两只脚儿,恰刚三寸端的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豹腹中有三千小曲,八百大曲苗青如此还养在家,替他打妆奁,治衣服待开春,韩伙计,保官儿船上带来,伏侍老爹,消愁解闷

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说道: 你船上稍了来也罢又费烦他治甚衣服,打甚妆砹,愁我家没有?

于是恨不的腾云展翅,飞上扬州,搬取娇姿,赏心乐事正是:鹿分郑相应难辨,蝶化庄周未可有诗为证:闻道扬州一楚云,偶凭青鸟语来真不知好物都离隔,试把梅花问主人

西门庆陪崔本吃了饭,兑了五十两银子做车税钱,又写书与钱主事,烦他青目崔本言讫,作辞,往乔大户家回话去了平安见西门庆不寻琴童儿,都说: 我儿,你不知有多少造化爹今日不知有甚事喜欢,若不是,绑着鬼有几下打

琴童笑道: 只你知爹性儿

比及起了货,来到狮子街卸下,就是下旬时分西门庆正在家打发送节礼,忽见荆都监差人拿贴儿来,问: 宋大巡题本已上京数日,未知旨意下来不曾?伏惟老翁差人察院衙门一打听为妙

西门庆即差答应节级,拿了五钱银子,往巡按公衙打听果然昨日东京邸报下来,写抄得一纸,全报来与西门庆观看上面写着:山东巡按监察御史宋乔年一本:循例举劾地方文武官员,以励人心,以隆圣治事窃惟吏以抚民,武以御乱,所以保障地方,以司民命者也苟非其人,则处置乖方,民受其害,国何赖焉!臣奉命按临山东等处,吏政民瘼,监司守御,无不留心咨访复命按抚大臣,详加鉴别,各官贤否,颇得其实兹当差满之期,敢不一一陈之访得山东左布政陈四箴操履忠贞,抚民有方;廉使赵讷,纲纪肃清,士民服习;兵备副使雷启元,军民咸服其恩威,僚幕悉推其练达;济南府知府张叔夜,经济可观,才堪司牧;东平府知府胡师父,居任清慎,视民如伤此数臣者,皆当荐奖而优擢者也又访得左参议冯廷鹄,伛偻之形,桑榆之景,形若木偶,尚肆贪婪;东昌府知府徐松,纵父妾而通贿,毁谤腾于公堂,慕羡余而诛求,詈言遍于间里此二臣者,所当亟赐置斥者也再访得左军院佥书守备周秀,器宇恢弘,操持老练,军心允服,贼盗潜消;济州兵马都监荆忠,年力精强,才犹练达,冠武科而称为儒将,胜算可以临戎,号令而极其严明,长策卒能御侮此二臣者,所当亟赐迁擢者也清河县千户吴铠,以练达之才,得卫守之法,驱兵以捣中坚,靡攻不克;储食以资粮饷,无人不饱推心置腹,人思效命实一方之保障,为国家之屏藩宜特加超擢,鼓舞臣寮陛下如以臣言可采,举而行之,庶几官爵不滥而人思奋,守牧得人而圣治有赖矣等因

奉饮依:该部知道续该吏,兵二部题前事:看得御史宋乔年所奏内,劾举地方文武官员,无非体国之忠,出于公论,询访事实,以裨圣治之事优乞圣明俯赐施行,天下幸甚,生民幸甚奉钦依:拟行

西门庆一见,满心欢喜拿着邸报,走到后边,对月娘说: 宋道长本下来了已是保举你哥升指挥佥事,见任管屯周守备与荆大人都有奖励,转副参,统制之任如今快使小厮请他来,对他说声

月娘道: 你使人请去,我交丫鬟看下酒菜儿我愁他这一上任,也要银子使

西门庆道: 不打紧,我借与他几两银子也罢了

不一时,请得吴大舅到了西门庆送那题奏旨意与他瞧吴大舅连忙拜谢西门庆与月娘,说道: 多累姐夫,姐姐扶持,恩当重报,不敢有忘

西门庆道: 大舅,你若上任摆酒没银子,我这里兑些去使

那大舅又作揖谢了于是就在月娘房中,安排上酒来吃酒月娘也在旁边陪坐西门庆即令陈敬济把全抄写了一本,与大舅拿着即差玳安拿贴送邸报往荆都监,周守御两家报喜去正是:劝君不费镌研石,路上行人口似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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