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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赌棋枰瓶儿输钞 觑藏春潘氏潜踪

2年前 历史 8
词曰:心中难自泄,暗里深深谢未必娘行,恁地能贤哲衷肠怎好和君说?

说不愿丫头,愿做官人的侍妾他坚牢望我情真切岂想风波,果应了他心料者

话说一日腊尽春回,新正佳节,西门庆贺节不在家,吴月娘往吴大妗子家去了午间孟玉楼,潘金莲都在李瓶儿房里下棋玉楼道: 咱们今日赌甚么好?

金莲道: 咱们赌五钱银子东道,三钱银子买金华酒儿,那二钱买个猪头来,教来旺媳妇子烧猪头咱们吃说他会烧的好猪头,只用一根柴禾儿,烧的稀烂

玉楼道: 大姐姐不在家,却怎的计较?

存下一分儿,送在他屋里,也是一般

说毕,三人下棋下了三盘,李瓶儿输了五钱金莲使绣春儿叫将来兴儿来,把银子递与他,教他买一坛金华酒,一个猪首,连四只蹄子,吩咐: 送到后边厨房里,教来旺儿媳妇蕙莲快烧了,拿到你三娘屋里等着,我们就去

玉楼道: 六姐,教他烧了拿盒子拿到这里来吃罢在后边,李娇儿,孙雪娥两个看着,是请他不请他?

金莲遂依玉楼之言

不一时,来兴儿买了酒和猪首,送到厨下蕙莲正在后边和玉箫在石台基上坐着,挝瓜子耍子哩来兴儿便叫他: 蕙莲嫂子,五娘,三娘都上覆你,使我买了酒,猪头连蹄子,都在厨房里,教你替他烧熟了,送到前边六娘房里去

蕙莲道: 我不得闲,与娘纳鞋哩随问教那个烧烧儿罢,巴巴坐名儿教我烧?

来兴儿道: 你烧不烧随你,交与你,我有勾当去

说着,出去了玉箫道: 你且丢下,替他烧烧罢你晓的五娘嘴头子,又惹的声声气气的

蕙莲笑道: 五娘怎么就知道我会烧猪头,栽派与我!

于是起到大厨灶里,舀了一锅水,把那猪首蹄子剃刷干净,只用的一根长柴禾安在灶内,用一大碗油酱,并茴香大料,拌的停当,上下锡古子扣定那消一个时辰,把个猪头烧的皮脱肉化,香喷喷五味俱全将大冰盘盛了,连姜蒜碟儿,用方盒拿到前边李瓶儿房里,旋打开金华酒来玉楼拣齐整的,留下一大盘子,并一壶金华酒,使丫头送到上房里,与月娘吃其余三人坐定,斟酒共酌

正吃中间,只见蕙莲笑嘻嘻走到跟前,说道: 娘们试尝这猪头,今日烧的好不好?

金莲道: 三娘刚才夸你倒好手段儿!烧的且是稀烂

李瓶儿问道: 真个你只用一根柴禾儿?

蕙莲道: 不瞒娘们说,还消不得一根柴禾儿哩!若是一根柴禾儿,就烧的脱了骨

玉楼叫绣春: 你拿个大盏儿,筛一盏儿与你嫂子吃

李瓶儿连忙叫绣春斟酒,他便取碟儿拣了一碟猪头肉儿递与蕙莲,说道: 你自造的,你试尝尝

蕙莲道: 小的自知娘们吃不的咸,没曾好生加酱,胡乱罢了下次再烧时,小的知道了

便磕了三个头,方才在桌头旁边立着,做一处吃酒

到晚夕月娘来家,众妇人见了月娘,小玉悉将送来猪头,拿与月娘看玉楼笑道: 今日俺们下棋耍子,赢的李大姐猪头,留与姐姐吃

月娘道: 这般有些不均了各人赌胜,亏了一个就不是了咱们这等计较:只当大节下,咱姊妹这几人每人轮流治一席酒儿,叫将郁大姐来,晚间耍耍,有何妨碍?强如赌胜负,难为一个人我主张的好不好?

众人都说: 姐姐主张的是!

月娘道: 明日初五日,就是我起先罢

李娇儿占了初六,玉楼占了初七,金莲占了初八金莲道: 只我便宜,那日又是我的寿酒,却一举而两得

问着孙雪娥,孙雪娥半日不言语月娘道: 他罢,你们不要缠他了,教李大姐挨着罢

玉楼道: 初九日又是六姐生日,只怕有潘姥姥和他妗子来

月娘道: 初九日不得闲,教李大姐挪在初十罢了

众人计议已定

话休絮烦先是初五日,西门庆不在家,往邻家赴席去了月娘在上房摆酒,郁大姐供唱,请众姐妹欢饮了一日方散到第二日,却该李娇儿,就挨着玉楼,金莲,都不必细说须臾,过了金莲生日,潘姥姥,吴大妗子,都在这里过节顽耍看看到初十日,该李瓶儿摆酒,使绣春往后边请雪娥去一连请了两替,答应着来,只顾不来玉楼道: 我就说他不来,李大姐只顾强去请他可是他对着人说的:‘你每有钱的,都吃十轮酒儿,没的俺们去赤脚绊驴蹄’似他这等说,俺们罢了,把大姐姐都当驴蹄看承!

月娘道: 他是恁不成材的行货子,都不消理他了,又请他怎的!

于是摆上酒来,众人都来前边李瓶儿房里吃酒郁大姐在旁弹唱当下,吴大妗子和西门大姐,共八个人饮酒只因西门庆不在,月娘吩咐玉箫: 等你爹来家要吃酒,你打发他吃就是了

玉箫应诺

后晌时分,西门庆来家,玉箫替他脱了衣裳西门庆便问: 娘往那去了?

玉箫回道: 都在六娘房里和大妗子,潘姥姥吃酒哩

西门庆问道: 吃的是甚么酒?

玉箫道: 是金华酒

西门庆道: 还有年下你应二爹送的那一坛茉莉花酒,打开吃

一面教玉箫把茉莉花酒打开,西门庆尝了尝,说道: 正好你娘们吃

教小玉,玉箫两个提着,送到前边李瓶儿房里蕙莲正在月娘旁边侍立斟酒,见玉箫送酒来,蕙莲俐便,连忙走下来接酒玉箫便递了个眼色与他,向他手上捏了一把,这婆娘就知其意月娘问玉箫: 谁使你送酒来?

玉箫道: 爹使我来

月娘道: 你爹来家多大回了?

玉箫道: 爹刚才来家因问娘们吃酒,教我把这一坛茉莉花酒,拿来与娘们吃

月娘问: 你爹若吃酒,房中放桌儿,有见成菜儿打发他吃

玉箫应的,往后边去了

这蕙莲在席上站了一回,推说道: 我后边看茶来,与娘们吃

月娘吩咐道: 对你姐说,上房拣妆里有六安茶,顿一壶来俺们吃

这老婆一个猎古调走到后边,玉箫站在堂屋门首,努了个嘴儿与他老婆掀开帘子,进月娘房来,只见西门庆坐在椅子上吃酒走向前,一屁股就坐在他怀里,两个就亲嘴咂舌做一处婆娘一面用手攥着他那话,一面在上噙酒哺与他吃便道: 爹,你有香茶再与我些,前日与我的都没了我少薛嫂儿几钱花儿钱,你有银子与我些儿

西门庆道: 我茄袋内还有一二两,你拿去

说着西门庆要解他裤子妇人道: 不好,只怕人来看见

西门庆道: 你今日不出去,晚夕咱好生耍耍

蕙莲摇头说道: 后边惜薪司挡路儿──柴众咱不如还在五娘那里,色丝子女

于是玉箫在堂屋门首观风,由他二人在屋里做一处顽耍

不防孙雪娥从后来,听见房里有人笑,只猜玉箫在房里和西门庆说笑,不想玉箫又在穿廊下坐的,就立住了脚玉箫恐怕他进屋里去,便支他说: 前边六娘请姑娘,怎的不去?

雪娥鼻子里冷笑道: 俺们是没时运的人儿,骑着快马也赶他不上,拿甚么伴着他吃十轮酒儿?自己穷的伴当儿伴的没裤儿!

正说着,被西门庆房中咳嗽了一声,雪娥就往厨房里去了

这玉箫把帘子欣开,婆娘见无人,急伶俐两三步就叉出来,往后边看茶去须臾,小玉从后边走来叫: 蕙莲嫂子,娘说你怎的取茶就不去了?

妇人道: 茶有了,着姐拿果仁儿来

不一时,小玉拿着盏托,他提着茶,一直来到前边月娘问道: 怎的茶这咱才来?

蕙莲道: 爹在房里吃酒,小的不敢进去等着姐屋里取茶叶,剥果仁儿来

众人吃了茶,这蕙莲在席上,斜靠桌儿站立,看着月娘众人掷骰儿,故作扬声说道: 娘,把长么搭在纯六,却不是天地分?还赢了五娘

又道: 你这六娘,骰子是锦屏风对儿我看三娘这么三配纯五,只是十四点儿,输了

被玉箫恼了,说道: 你这媳妇子,俺们在这里掷骰儿,插嘴插舌,有你甚么说处?

把老婆羞的站又站不住,立又立不住,绯红了面皮,往下去了正是:谁人汲得西江水,难洗今朝一面羞

这里众妇人饮酒,至掌灯时分,只见西门庆掀帘子进来,笑道: 你们好吃!

吴大妗子跳起来,说道: 姐夫来了!

连忙让座儿与他坐月娘道: 你在后边吃酒罢了,女妇男子汉,又走来做甚么?

西门庆道: 既是恁说,我去罢

于是走过金莲这边来,金莲随即跟了来西门庆吃得半醉,拉着金莲说道: 小油嘴,我有句话儿和你说我要留蕙莲在后边一夜儿,后边没地方看你怎的容他在你这边歇一夜儿罢?

金莲道: 我不好骂的,没的那汗邪的胡乱!随你和他那里[入日]捣去,好娇态,教他在我这里!我是没处安放他我就算依了你,春梅贼小肉儿他也不容你不信,叫了春梅问他,他若肯了,我就容你

西门庆道: 既是你娘儿们不肯,罢!我和他往山子洞儿那里过一夜你吩咐丫头拿床铺盖,生些火儿不然,这一冷怎么当

金莲忍不住笑了: 我不好骂出你来的,贼奴才淫妇,他是养你的娘?你是王祥,寒冬腊月行孝顺,在那石头床上卧冰哩

西门庆笑道: 怪小油嘴儿,休奚落我罢么,好歹叫丫头生个火儿

金莲道: 你去,我知道

当晚众人席散,金莲吩咐秋菊,果然抱铺盖,笼火,在山子底下藏春坞雪洞里

蕙莲送月娘,李娇儿,玉楼进到后边仪门首,故意说道: 娘,小的不送,往前边去罢

月娘道: 也罢,你前边睡去罢

这婆娘打发月娘进内,还在仪门首站立了一回,见无人,一溜烟往山子底下去了正是:莫教襄王劳望眼,巫山自送雨云来

这宋蕙莲走到花园门首,只说西门庆还未进来,就不曾扣门子,只虚掩着来到藏春坞洞儿内,只见西门庆早在那里秉烛而坐婆娘进到里面,但觉冷气侵人,尘嚣满榻于是袖中取出两枝棒儿香,灯上点了,插在地下虽故地下笼着一盆碳火儿,还冷的打兢婆娘在床上先伸下铺,上面还盖着一件貂鼠禅衣掩上双扉,两个上床就寝西门庆脱去上衣白绫道袍,坐在床上,把妇人褪了裤,抱在怀里,两只脚跷在两边,那话突入牝中两个搂抱,正做得好

却不防潘金莲打听他二人入港了,在房中摘去冠儿,轻移莲步,悄悄走来窃听到角门首,推开门,遂潜身悄步而入也不怕苍苔冰透了凌波,花刺抓伤了裙褶,蹑迹隐身,在藏春坞月窗下站听

良久,只见里面灯烛尚明,婆娘笑声说: 冷铺中舍冰,把你贼受罪不济的老花子,就没本事寻个地方儿,走在这寒冰地狱里来了!口里衔着条绳子,冻死了往外拉

又道: 冷合合的,睡了罢,怎的只顾端详我的脚?你看过那小脚儿的来,象我没双鞋面儿,那个买与我双鞋面儿也怎的?看着人家做鞋,不能彀做!

西门庆道: 我儿,不打紧,到明日替你买几钱的各色鞋面谁知你比你五娘脚儿还小!

妇人道: 拿甚么比他!昨日我拿他的鞋略试了试,还套着我的鞋穿倒也不在乎大小,只是鞋样子周正才好

金莲在外听了: 这个奴才淫妇!等我再听一回,他还说甚么

又听彀多时,只听老婆问西门庆说: 你家第五的秋胡戏,你娶他来家多少时了?是女招的,是后婚儿来?

西门庆道: 也是回头人儿

妇人说: 嗔道恁久惯牢成!原来也是个意中人儿,露水夫妻

这金莲不听便罢,听了气的在外两只胳膊都软了,半日移脚不动,说道: 若教这奴才淫妇在里面,把俺们都吃他撑下去了!

待要那时就声张骂起来,又恐怕西门庆性子不好,逞了淫妇的脸待要含忍了他,恐怕他明日不认 罢罢!留下个记儿,使他知道,到明日我和他答话

于是走到角门首,拔下头上一根银簪儿,把门倒销了,懊恨归房晚景题过

到次日清早晨,婆娘先起来,穿上衣裳,蓬着头走出来见角门没插,吃了一惊,又摇门,摇了半日摇不开走去见西门庆,西门庆隔壁叫迎春替他开了因看见簪销着门,知是金莲的簪子,就知晚夕他听了出去这妇人怀着鬼胎,走到前边,正开房门,只见平安从东净里出来,看见他只是笑蕙莲道: 怪囚根子,谁和你呲那牙笑哩?

平安儿道: 嫂子,俺们笑笑儿也嗔?

蕙莲道: 大清早晨,平白笑的是甚么?

平安道: 我笑嫂子三日没吃饭,眼前花我猜你昨日一夜不来家!

妇人听了此言,便把脸红了,骂道: 贼提口拔舌见鬼的囚根子,我那一夜不在屋里睡?怎的不来家?

平安道: 我刚才还看见嫂子锁着门,怎的赖得过?

蕙莲道: 我早起身,就往五娘屋里,只刚才出来你这囚在那里来?

平安道: 我听见五娘教你腌螃蟹,说你会劈的好腿儿嗔道五娘使你门首看着卖簸箕的,说你会咂得好舌头

把妇人说的急了,拿起条门闩来,赶着平安儿绕院子骂道: 贼汗邪囚根子,看我到明日对他说不说不与你个功德也不怕,狂的有些褶儿也怎的?

那平安道: 耶嚛,嫂子,将就着些儿罢对谁说?我晓得你往高枝儿上去了

那蕙莲急起来,只赶着他打不料玳安正在印子铺走出来,一把手将闩夺住了,说道: 嫂子为甚么打他?

蕙莲道: 你问那呲牙囚根子,口里白说六道的,把我的胳膊都气软了!

那平安得手往外跑了玳安推着他说: 嫂子,你少生气着恼,且往屋里梳头去罢

妇人便向腰间荷包里,取出三四分银子来,递与玳安道: 累你替我拿大碗烫两个合汁来我吃,把汤盛在铫子里罢

玳安道: 不打紧,等我去

一手接了连忙洗了脸,替他烫了合汁来妇人让玳安吃了一碗,他也吃了一碗,方才梳了头,锁上门,先到后边月娘房里打了卯儿,然后来金莲房里

金莲正临镜梳头蕙莲小意儿,在旁拿抵镜,掇洗手水,殷情侍奉金莲正眼也不瞧他蕙莲道: 娘的睡鞋裹脚,我卷平收了去?

金莲道: 由他你放着,叫丫头进来收

便叫秋菊: 贼奴才,往那去了?

蕙莲道: 秋菊扫地哩春梅姐在那里梳头哩

金莲道: 你别要管他,丢着罢,亦发等他们来收拾歪蹄泼脚的,没的沾污了嫂子的手你去扶侍你爹,爹也得你恁个人儿扶侍他,才可他的心俺们都是露水夫妻,再醮货儿只嫂子是正名正顶轿子娶将来的,是他的正头老婆,秋胡戏

这妇人听了,正道着昨日晚夕他的真病,于是向前双膝跪下,说道: 娘是小的一个主儿,娘不高抬贵手,小的一时儿存站不的当初不因娘宽恩,小的也不肯依随爹就是后边大娘,无过只是个大纲儿小的还是娘抬举多,莫不敢在娘面前欺心?随娘查访,小的但有一字欺心,到明日不逢好死,一个毛孔儿里生下一个疔疮

金莲道: 不是这等说我眼里放不下砂子的人汉子既要了你,俺们莫不与争?不许你在汉子跟前弄鬼,轻言轻语的你说你把俺们踩下去了,你要在中间踢跳,我的姐姐,对你说,把这样心儿且吐了些儿罢!

蕙莲道: 娘再访,小的并不敢欺心,到只怕昨日晚夕娘错听了

金莲道: 傻嫂子,我闲的慌,听你怎的?我对你说了罢,十个老婆买不住一个男子汉的心你爹虽故家里有这几个老婆,或是外边请人家的粉头,来家通不瞒我一些儿,一五一十就告我说你大娘当时和他一个鼻子眼儿里出气,甚么事儿来家不告诉我?你比他差些儿

说得老婆闭口无言,在房中立了一回,走出来了刚到仪门夹道内,撞见西门庆,说道: 你好人儿,原来昨日人对你说的话儿,你就告诉与人今日教人下落了我恁一顿!我和你说的话儿,只放在你心里,放烂了才好为甚么对人说?干净你这嘴头子就是个走水的槽有话到明日不告你说了

西门庆道: 甚么话?我并不知道

那妇人瞅了一眼,往前边去了

这妇人嘴儿乖,常在门前站立,买东买西,赶着傅伙计叫傅大郎,陈敬济叫姑夫,贲四叫老四因和西门庆勾搭上了,越发在人前花哨起来,常和众人打牙犯嘴,全无忌惮或一时叫: 傅大郎,我拜你拜,替我门首看着卖粉的

那傅伙计老成,便惊心儿替他门首看着,过来叫住,请他出来买玳安故意戏他,说道: 嫂子,卖粉的早晨过去了,你早出来,拿秤称他的好来!

婆娘骂道: 贼猴儿,里边五娘,六娘使我要买搽的粉,你如何说拿秤称二斤胭脂三斤粉,教那淫妇搽了又搽?看我进里边对他说不说?

玳安道: 耶嚛,嫂子,行动只拿五娘吓我!

一回又叫: 贲老四,我对你说,门首看着卖梅花菊花的,我要买两对儿戴

那贲四误了买卖,好歹专心替他看着卖的叫住,请他出来买妇人立在二层门里,打门厢儿拣,要了他两对髩花大翠,又是两方紫绫闪色销金汗巾儿,共该他七钱五分银子妇人向腰里摸出半侧银子儿来,央及贲四替他凿,称七钱五分与他那贲四正写着帐,丢下走来替他锤只见玳安来说道: 等我与嫂子凿

一面接过银子在手,且不凿,只顾瞧这银子妇人道: 贼猴儿,不凿,只顾端详甚么?你半夜没听见狗咬?是偷来的银子!

玳安道: 偷到不偷这银子到有些眼熟,倒象爹银子包儿里的前日爹在灯市里,凿与卖勾金蛮子的银子,还剩了一半,就是这银子我记得千真万真

妇人道: 贼囚,一个天下,人还有一样的,爹的银子怎的到得我手里?

玳安笑道: 我知道甚么帐儿!

妇人便赶着打玳安把银子凿下七钱五分,交与卖花翠的,把剩的银子拿在手里,不与他去了妇人道: 贼囚根子!你敢拿了去,我算你好汉!

玳安道: 我不拿你的你把剩下的,与我些儿买果子吃

那妇人道: 贼猴儿,你递过来,我与你

哄和玳安递到他手里,只掠了四五分一块与他,别的还塞在腰里,一直进去了

自此以后,常在门首成两价拿银钱买剪截花翠汗巾之类,甚至瓜子儿四五升里进去,分与各房丫鬟并众人吃头上治的珠子箍儿,金灯笼坠子,黄烘烘的衣服底下穿着红[纟路]绸裤儿,线捺护膝又大袖子袖着香茶,香桶子三四个,带在身边见一日也花消二三钱银子,都是西门庆背地与他的,此事不必细说这妇人自从金莲识破他机关,每日只在金莲房里,把小意儿贴恋,与他顿茶顿水,做鞋脚针指,不拿强拿,不动强动正经月娘后边,每日只打个到面儿,就到金莲这边来每日和金莲,瓶儿两个下棋,抹牌,行成伙儿或一时撞见西门庆来,金莲故意令他旁边斟酒,教他一处坐了顽耍,只图汉子喜欢正是: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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