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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鹊桥仙(终)

23天前 历史 5
永嘉长公主出嫁,对于大梁来说不是什么小事,负责与越祇谈判的雁南王提出嫁妹时,着实出乎一些人意料

在外人看来,他们兄妹多年感情深厚,当初葛镇川强求永嘉为妻,这位已多年不经沙场的雁南王千里骁骑直杀楚州,摘了葛镇川的人头,可见对这位妹妹一向是怜爱至极,视若珍宝

如今令她下嫁奕陵君萧原,自然引起不少的争议

朝堂之上,恨李慕仪暗中干涉政事的宗室宗亲巴不得她早些远嫁,以赵行谦为首的仕林一脉则据理力争,双方争执得沸反盈天,咄咄不休

待僵持不下时,旁人再问李绍的意见,李绍却将决定抛给在上的九五之尊

李桓最开始一言不发,对上李绍有些戏谑的眼神,不多时,李桓挺直腰,口吻中有不容置喙的坚决: 准

十里红妆,满堂金玉

出嫁是在长公主府,天蒙蒙亮的时候,长龙般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就停在了府门口

李桓不好出宫,李绍也秘密去了江南,李桓就任赵行谦为特使,与一位高家表兄同去送亲,送至峪王关

镜子里的新人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唇点上胭脂后,乌眸也灵巧生辉

薛雉低眉看向妆台上的玉盒,想起送来的小厮说: 六王爷临走前交代奴才,讲殿下出嫁,应当礼贺,此物请殿下小心收好,莫再弄丢了

她手指在玉匣上摩挲片刻,打开,见一枚血玉髓手镯安安静静躺在里头

薛雉教那血红刺得眼睛发热,鼻尖一酸,泪纷跌而下为她梳头的人劝这大好日子,莫见了哭,她才抚去眼泪,将那红玉镯戴回到手腕上

喜帕下的脸映得红彤彤的,情在眉梢,瑰姿无双赵行谦待她出来,以红绸作牵,为之引路,而后奉她坐上朱辇,由八人抬出长公主府

赵行谦随行在侧,心道,他能陪她走过的这一段路可真短啊,短得令人生恨

臣……臣无能…… 他咬着牙挤出来的字,是向她请罪

牧礼 薛雉唤他的表字,赵行谦一时没应上来,以为是幻听,好久,他抬起头,诧异地喃喃了句, 臣在

你做得很好这些年,辛苦你了

她话不多,留给他的也只有寥寥几字看似平淡,但之于他,如金似玉他本没有那么好的福气,能与她走这不长的一段路,已是最大的福气

出了峪王关,赵行谦和高家表兄代皇上传达奕陵君几句关慰的话后,就骑马回了京

一行人马在峪王关外扎营

这日,薛雉换下喜服穿起红裳,正对镜梳妆时,萧原在外请见

得准后,他入了帐,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萧原将从信鹰脚上解下的信筒交给她,道: 你六哥…… 他这样一说,又觉得不对,改口道: 是李绍

我不知你的心上人会是李绍,他说时我还不信……怪不得那日在猎场,他那么嚣张,原来他也不想输

他笑叹着,见薛雉欲答又不知还从何说起的模样,忙摆了摆手, 别在意,妹子,李绍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值得托付老师的遗愿也算了了,我很高兴

薛雉将信筒握得紧紧的,道: 谢谢

萧原摇头, 万万不必谢,其实有了这桩婚事,我回越祗会少费了许多时间,也有了余力做更多的事从前我不屑借助这样的手段,可奈何李绍是个天生的说客,他让我受益,又不让我觉得有愧

薛雉默了片刻,请人从匣中取来萧原的宝刀,双手奉还给他,再表谢道: 无论如何,我都很感谢奕陵君的心意

萧原望着宝刀笑了笑,却没有再接, 就当我这个做兄长的一片心意,好好收着,往后你还是萧原的妹子李绍答应我会一生一世照顾你,倘若他反悔,为兄会替你做主,不再让人欺负了你

话已如此,薛雉怎敢再怠慢了他珍重的心意,又将宝刀小心收下

萧原与她喝了几杯喜酒,让她看看李绍传信中说了什么帐外忽然好一阵骚动,很快就有人喝传,道: 奕陵君,是雁南王的兵马

薛雉捻开信卷一看,见上头书着两字 藏雀

她心下一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将信笺一下攥在掌心当中萧原瞧见她颤动的眼睫,笑了一声, 去薛雉,去罢!

薛雉也顾不得其他,跑向帐外牵起一匹马,一挽缰绳,策马冲出了越祗的营地

她看见遥遥远方,迎亲的队伍皆是赤甲红翎,马头披彩,犹似漫天的红霞横在尽头

浓烈的赤红裹着李绍,红袍在风中翻涌如云,清俊的脸,深黑的眸,在看见那似飞来一般的身影时,朗朗地笑起来

他下了马,轻笑着张开双手,薛雉不待勒停马就翻身下来,险些跌了一跤,还吓得李绍跟了两步,可薛雉又很快站稳,脚步那样轻快,一下扑到了李绍怀里,与他紧紧相拥

李绍抚着她的肩头,听她不住轻喘,失笑道: 跑这么急作甚?我会一直等你

薛雉不知该从何说起,往他胸膛里钻了钻,声音发颤道: 你记得,你记得……

拢着她的手臂愈发紧了,李绍轻蹭着她的额头与发丝,道: 怎舍得忘

随从走近萧原,与他同望着远处相拥的身影,问道: 奕陵君,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萧原负手,微微笑道: 着令上下系白,回京传信,说长公主永嘉在途中久病……殁了

在这峪王关外的川野上,北边是浩浩雪白,南边是殷殷赤红,譬如过去,亦若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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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永嘉长公主离京远嫁后,没多久皇上就抱了病,虽不误朝事,但整日神情恹恹,看不出一点喜色

前些日子礼部尚书家的三女儿进宫陪伴表姐淑妃娘娘,无意间与皇上碰着几次面

皇上留意了那三姑娘好些眼,淑妃看在眼里,暗暗记在心上,这日就托三姑娘代她去御前,给皇上送盘糕点

三姑娘来时,李桓刚刚批完折子,没个形状地倚在榻上,手指间撑着暗红的花绳

她奉上糕点,讲明来意,李桓一听就知淑妃在谋算什么,想起这女子是礼部尚书最宠爱的小女儿,问道: 孟尚书才华横溢,想必教导出的女儿也不差罢

三姑娘羞红着脸,也不敢展露锋芒,道: 家母讲,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臣女也只识得几个字

李桓扬眉,似笑非笑,三姑娘也不知他听了这话是喜还是怒,可看着他的眼睛,心头总漫着股寒气,唯恐在圣人面前讲错了话

李桓翻着花绳,问她: 你会这个么?来,你坐过来,也陪朕……

掌事太监忽地高呼一声 皇上 ,李桓皱眉,见他跌跌撞撞从门外闯进来,不成体统,一下跪伏在膝前,哭得眼泪横流, 皇上,皇上……!

李桓一脚踹在他身上, 哭什么!

那太监哆嗦着,话都说不利落了, 越祗传信说,长公主殿下,殿下不堪路遥,久病不愈,在去往越祗的途中,病,病……病故了……

李桓先是一怔,点了点头,像是听了件不值得过耳的事,脸转向那三姑娘,将手上的花绳重新撑起来,问: 你,你会吗?

那三姑娘听闻长公主殿下病故,本已惊得跪下,听见李桓莫名其妙问起翻花绳的事,又诧异又惊惧,不顾着思考,下意识摇了摇头作答

哦…… 李桓又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涣散,胸口像是憋着什么,有些闷闷地发疼,他目光寻到掌事太监,再问了句, 你方才说了什么?

掌事太监教李桓这副模样吓得手都抖了, 长公主……是长公主……皇上,您节哀,您顾着身子,千万别……

不等他说完,那憋压在李桓胸口的东西一下窜上喉咙,血气翻涌,他稍稍弓了下身,一口猛呕出来,青黄浊液中混着血丝,吓得满宫的人都跪着上前,接迎着李桓

有焦急唤太医的,唤皇上的,轰隆隆的声响在李桓耳朵里炸开

他胸腔里疼,喉咙里疼,额头也疼,好像教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了,无一处安好,无一口不在喘息

他目光游移了好一阵儿,没找到想见的面孔,便狠狠推开面前的人,流星飞箭似的往外跑

黄昏天里的晚风混着清新的香往他喉咙里不断钻,不断补充着空气,支撑着他往外跑

宫人,大臣,禁军,都在他身后追着,呼唤的声音犹如一根根绳索一样,捆缚着他的手脚,不断往后拉,往后拽……

李桓拼了命的往外跑,遥遥听见有高声传唤,直拔云霄, 下钥

象征庄重严峻的朱红,在宫门楼下昏暗的光线中蒙上泼墨一样的黑,独独门缝中尚且透出一抹烧成胭脂色的浓烈霞光

这光在李桓眼睛里一寸一寸地收梢,门嘭地一声,如一道惊雷,将李桓劈怔,他的脚如同陷入泥淖,拔不出来,也再难迈出去一步

李桓揽摆繁重的黄袍回身,再望,见那纷拥而来的人似有众生百相,各自有各自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已无一人与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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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雨将春带回江南,草川飞絮,又是煦暖的一年

王府中,清透软和的光落在床头,薛雉轻轻睁开眼,暖金色勾勒出她温柔的轮廓

薛雉起身,美背腻白光滑,吹弹可破,因空气里还泛着轻寒,她将褪下肩的薄衣拢上来,轻挽起一绺发丝,那本该无瑕的颈子上有点点猩红

这猩红的始作俑者也醒了来,从后环住她,手没轻没重地揉捏着软胸,侧首往那红痕上亲吻

他声音低哑, 夫人醒这么早?

薛雉抬手捏住李绍的下巴,迫着他不再作乱, 不早了,王爷今日还要去处理公务

李绍听见都头疼,将薛雉浑拉回床中,胡乱亲吻一番,饱了兴致后才起身

薛雉帮他穿衣,她低头帮他系腰带时,李绍问起: 听下人说,这几日都不曾好好用膳?

吃不下 薛雉又取来从前那枚梅花样儿的荷包,间或着玉佩等物一并系上,道, 吃了总要吐

李绍问: 大夫怎么讲?

薛雉摇摇头, 不是什么大碍,王爷别挂心

李绍捉住她的手,牢牢握住,佯斥道: 别挂心?你怎不反思,何时能教本王省心?

薛雉笑他大惊小怪,忙承诺着今日就让大夫来诊一诊,又转头去推开窗户

暖风拂上面时,吹得她清醒爽快,她一时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缓缓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想了一会儿,有些恍惚发怔

那边李绍低头翻着几沓公文,嘴里还在不停嘱咐道: 等大夫看过了,本王再走少仗着本王不在,王府里没人治你,就敢胡作非为……

恍惚的神思让他不休的言语扯了回来,她倚在窗前,凝望着李绍,时不时也应几声他的斥责,好让他消些火气

知李绍在恼,薛雉也抿不住唇边的笑,又望去窗外,见是春未老,风细柳斜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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